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末世科幻,有点克苏鲁。
#3.
“「遗址」?不许去那里。”
和帕洛斯一样,嘉德罗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他往前迈出一步,军靴和地面之间有着距离。嘉德罗斯扑扇着三双透明的、泛着金光的薄翅,悬停在金的面前。不透光的防护罩打开着,玻璃是单面可见的。迎着室外的光,金抬头望着嘉德罗斯竖起的兽瞳,心底无端生出一分朝圣般的渴望,那份赶往「遗址」的冲动,不知不觉间平息了。
或许,嘉德罗斯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,和召唤他的力量有共同之处。
嘉德罗斯低下头,看着金出神的模样,勾了勾嘴角:“想去外面吗?”
“啊?”金还没反应过来呢,身体一轻,已经被嘉德罗斯一把抱了起来。
彻头彻尾的暴力分子把他抱在怀里,朝着据说是防弹的窗玻璃撞了过去——玻璃尽碎的声音掩盖了金求救的呼喊,某一瞬间,金似乎看到嘉德罗斯的上半身发生了某种质变。疾风的撕扯中,金瞬间冻得手脚发麻,心跳却渐渐缓下来。他知道,嘉德罗斯绝对不会松手。
嘉德罗斯无法无天了那么多年,但这恐怕是他最接近自由的一天。
他飞得很高很高,注意到的人充满惶恐地跪下。人类社会似乎一直在向前发展,某种顽固的执念却一直保留着。人们密密麻麻的匍匐在地,向解放他们的神灵献出至高的敬意。
金抬起脸,看到嘉德罗斯从未低头施舍过一个眼神。
这个世界上,莫非真的有神灵?如果有,神灵是善良的吗?还是说,像嘉德罗斯这样冷漠呢?
如果嘉德罗斯知道金在腹诽他冷漠,一定会生气的。
想到这里,金弯了弯眉眼,偷偷笑了。
嘉德罗斯没有飞很久,他带着金,停在了海域最高的地方,中心枢纽的顶楼。
作为交通工具,嘉德罗斯绝对是战斗机级别的。金有点“晕嘉”,扶着栏杆在犯恶心。
嘉德罗斯靠着栏杆坐着,一条腿弯起来,抵着墙。他侧头打量金,看着他一脸菜色,感觉有些好笑:“渣渣,怀孕了?”
“……”金给了他一个爆栗,“有病!”
然后他自己先愣住了,盯着自己曲起的食指和中指,有点心虚。
嘉德罗斯也愣了下,可能因为不疼,所以没有生气。还是意外比较多——毕竟金一直表现得那么乖巧。
嘉德罗斯盯着他,扬起眉:“哦——原来你也会打人啊?”
金低头笑了,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不喜欢打人的。”
嘉德罗斯望着他,忍不住微笑起来。
金一直知道,嘉德罗斯不是不会笑。但,像这样对他笑,还是第一次。
笑得如此温柔的嘉德罗斯,突然问:“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呢?”
这是一个古怪的问题。因为,他们已经把情侣能做的事情做遍了,如今的关系,放在和平年代,就是世人都承认的夫妻了。可是,嘉德罗斯偏偏问了,好像直到今日,才突然想了解他似的。
毫无征兆的,金鼻头一酸。他掩饰地转过身去,脸朝着栏杆外,海域耸立的高楼大厦。碌碌无为的人生在脑海中糊成一团,比起自己,金可能更了解嘉德罗斯的光辉履历。
“我只是一个,非常非常普通的人。真的,再普通不过了。”金努力地想着,“该怎么形容呢?你想想你的成就,把你比作天,我就是地。”
他比划着,比“地”的时候,嘉德罗斯拽过那只手,捏在自己的手里。
金有点害羞起来:“因为这些年写了太多故事的缘故,成年以前的事情,我都有些记不起来了。过去的岁月,实在太平淡了。”
嘉德罗斯并不满意这样的说法,他皱起眉:“你再想想,一定有些特别的事。”
“唔……啊,确实有一件!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我——我依稀记得,有一年我出去旅行,吃到了一种非常美味的野果!”谈到吃,金的眼睛亮晶晶的,“它是金色的,在阳光下好像会闪闪发光,圆圆的,表皮非常光滑,但是它的皮很涩,一定要撕开,里面的果肉……”
金滔滔不绝地叙述着,嘉德罗斯相信了,他确实是个小说家。
嘉德罗斯“切”了一声:“我没有听说过这种果子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
金侧过头,看到嘉德罗斯温和地注视着他。
“你说的那个果子,我会去找的。”
咚,咚咚。
有什么东西,在敲他的心。
嘉德罗斯扬起头,望着海域黑沉沉的天空。
“你想飞得更高吗?”嘉德罗斯问。
“是你想。”金毫不留情地吐槽。
“但是——”
嘉德罗斯低下头,平凡的人类少年灿烂地笑着。
“嘉德罗斯,你不妨带上我一起飞。”
金色的、透明的、看上去很容易折断的翅膀,向着头顶的深渊,义无反顾地飞去。
在金不知道的地方,枢纽的工作人员正手忙脚乱地通过一层层验证。
“允许通行,是嘉德罗斯长官和他的伴侣。”
“允许通行——”
“允许通行。”
大家只敢在心里腹诽:真是的,这样的浪漫方式也太折腾人了。
穿过模拟云层,穿过无数空中御敌系统,很久很久之后,嘉德罗斯停在了透明的防护罩前。
“哇——”
金第一次知道,海域的天空,其实就是深不可测的海洋。
人类只是阻止了异种的进攻,却无法停止生物的异化进程。所以,眼前的这片深海,连一点游动的活物都没有。
金看上去有些失望,嘉德罗斯只得解释:“不要小看海洋生物。雷狮海盗团之前在这儿折损了不少人。”
金好奇地望向嘉德罗斯,关于雷狮海盗团,他只是听过一点卡米尔的事,而好奇的小说家,当然希望知道更多。
“只有在浅海接应的人保全了自己。雷狮九死一生救回被感染的卡米尔,其他人要么死在海底,要么变异之后被击毙……”嘉德罗斯平淡地叙述着,有种不把别人的生死当回事的冷漠,“这很平常。被感染还能活下来的人很少,基地的人体实验就死了很多人。”
金望着海洋,脸色突然变得苍白:“那,有没有人,从海底回来,还活了下来呢?”
嘉德罗斯刚想回答“当然没有”,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,抿紧了唇。
金的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还记得……那是什么时候吗?”
嘉德罗斯说:“我怎么可能记得。”
这当然是在撒谎。诚实的人想要撒谎,总是充满漏洞的。嘉德罗斯向来过目不忘,既然他对这件事情有印象,就一定记得,那是什么时候。
金问他:“是在去年的11月吗?大概是中旬,或者下旬,总之是那段时间。”
嘉德罗斯有些怒:“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个?”
金已经没那么害怕嘉德罗斯了。看到愤怒的嘉德罗斯,比起害怕,一种怜惜之情阻止他说出真相。于是,他只是撒娇似的,拉了拉嘉德罗斯的手臂:“我只是好奇嘛。”
他望着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深海,依偎在嘉德罗斯怀里,感到一阵迟来的抱歉和罪恶。
“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,我好像太幸运了。”他说。
嘉德罗斯皱眉:“不要说些奇怪的话——你不相信我吗?”
金摇摇头,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他的隐瞒是对的,一段感情要维系下去,总是需要一些谎言的。谁都能察觉到,窗玻璃碎掉、空中御敌系统全面放开通行的那天之后,嘉德罗斯简直离不开金了。
嘉德罗斯有些不安。好几次,他能感觉到,金在试探着询问那个人的消息——他似乎想请求他放帕洛斯一马。
嘉德罗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副官的报告:“嘉德罗斯大人,我查到了您说的那种果子,它确实存在。但是,那种植物很久以前就灭绝了。”
“——很久以前?”嘉德罗斯皱眉。
“是的。”副官说,“异种出现的第二年。”
“……”嘉德罗斯顿住了,“那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。”
消化了好几分钟,平静下来的嘉德罗斯眸光一敛,又是高傲的、漠然的、不可一世的模样。
“那就不用管了。”嘉德罗斯吩咐着,“对了,那个帕洛斯,抓到了吗?”
副官摇头:“他很狡猾,有很多分^身,混淆了我们。”
“渣渣。”嘉德罗斯露出厌恶的表情,“动作快点——不用管是不是分^身了。”
“全都杀了。”
嘉德罗斯走出电梯。
在嘉德罗斯步步紧逼的时刻,公寓里的金遇到了大麻烦。
“我是从水池里出来的。”帕洛斯身上很干燥,看起来像是在说瞎话,“实在是太脏了。好在我见过不少脏东西,有心理准备。”
金无语了:“你知道这是哪吗?不要命了吗?”
帕洛斯微微一笑,没有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。
拿他没办法,金无奈道:“行吧……你还好吗?”
他有些不忍地别开视线:“上次,你看起来很不好。”
“我很好,你呢?”帕洛斯破天荒的寒暄起来,“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。”
金摊手:“我当然是好得不得了。你别再想着把我带走了。嘉德罗斯……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强。真的,你只是在做无用功。这对凡事都要计算利益的你来说,是不应该的。”
帕洛斯观察了他好一会儿,才说:“你终究还是……”
他露出有点忧愁、有点受伤的神情:“你终究还是,有点喜欢上他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金突然说,“我听说了……雷狮海盗团的事情。之前是我错怪你了。”
帕洛斯僵住了,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:“你知道了多少?”
“——他知道你已经不是人了。”是嘉德罗斯的声音。
金瞪大眼:“……哈?”知道个鬼啊?!
帕洛斯一副被刺激到的模样,眼中像是燃起了熊熊鬼火,仇视地望着嘉德罗斯。
嘉德罗斯走到了卧室门口,轻蔑道:“你还不逃吗?”
帕洛斯深吸了口气,站在原地没动,正在慢慢扯出一个微笑来。
“像你这样的渣渣,以前见了我,可是只会阿谀奉承,或者拔腿就跑的。”嘉德罗斯嘲讽道,“你被什么感染了?那个怪物很强?——让你这么有种,敢站在我面前。”
嘉德罗斯的奚落根本伤害不到帕洛斯,毕竟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,他全都尝遍了。
帕洛斯假笑了一下:“嘉德罗斯,要打架的话,先把金的眼睛蒙起来。你觉得呢?”
嘉德罗斯环抱着手臂,扬了扬眉。
金:“???”
一分钟后,他被皮带绑住手脚,布团堵住嘴,塞到了床底下。
金:“……”
然后,金被迫“听”了这场神仙打架。
嘉德罗斯:“你真丑。”
帕洛斯:“你也不差。”
金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就算是天使,也要怒火攻心了。金试图挣扎,但他的力气却在慢慢流失,他感觉到了,嘉德罗斯和帕洛斯打斗中使用的,某种,不像是人类科学能够解释的能量……
「遗址」。去那里,就可以在这种熟悉的能量中,洗涤身心,永永远远,年轻下去。
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,他好像要飘起来,变成一朵玫瑰了。
恍惚中,小说家又想起了那个问题。
这个世界上,究竟有神灵吗?神灵一定是善良的吗?神灵一定是美丽的吗?神灵一定会保护子民吗?如果,神灵邪恶且丑陋,并且只想毁灭“人类”这一渺小的、可有可无的产物……
神灵必将胜利。因为神灵永恒。
嘉德罗斯最终还是占了上风。帕洛斯的本体太过巨大,他根本不可能在这间卧室施展开来。
“你输了。”嘉德罗斯竖起的金色兽瞳,冰冷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渣滓。
帕洛斯却笑了,似乎越是生死存亡之际,他越是游刃有余:“嘉德罗斯……飞出窗外,很自由吧?”
顺着他的视线,嘉德罗斯望向身侧,短时间内碎了第二次的窗玻璃。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一把拎起卧室的床——床底只剩散落在地的皮带了。
帕洛斯露出得意的、阴险的、只有最阴暗的生物才能露出的笑容:“我把这样的自由送给了金。”
那朵玫瑰花迎着风,早已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“我改变主意了……他想要去「遗址」,那就让他去。”帕洛斯已经变回了人形,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嘉德罗斯,他已经彻彻底底,不再是人类了,“在那里,他会重获新生。他会变回那个普普通通的人类,而不再是一朵丑得要命的玫瑰。他会忘记你,但我会让他重新记住我。”
嘉德罗斯站在窗口,他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,白皙的身体渐渐变成了金色的。
金色的异种慢慢转过身,向着还在讲述匪夷所思的故事的欺诈师,扬起了拳头。
“轰——”这一拳震耳欲聋,整个大楼的警报器都响了起来。
对于帕洛斯的本体来说,这就像一块山石砸在了一滩水上。但躺在地上的、人形的帕洛斯,却再也说不出话来,他大睁着眼睛,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流下来。
满脸冷漠的嘉德罗斯走回窗边,正要离开,却听到那个苟延残喘的渣渣,含着血沫的喉咙,还在挣扎着说些恶心人的话。
嘉德罗斯听得很清楚。
“你,你只是,喜欢……”
帕洛斯说,你只是喜欢那朵玫瑰。
“但,我……”
他咳出了一大滩血,眼睛里也流出一滴红色的液体,那或许是眼泪,又或许,只是他身上最后的一滴血。
他的眼眸渐渐黯淡了,所有颜色,以及生的气息,在他身上迅速地消失了。
嘉德罗斯似乎听懂了,帕洛斯想说——
你只是喜欢那朵玫瑰,而我爱的,是他。
嘉德罗斯和玫瑰之间没有故事,因为玫瑰没有意识。
但是,自从嘉德罗斯获得人类意识以来,他的世界中最美的存在,就是那朵实验室的玫瑰。玫瑰来自「遗址」,它盛开的时候,就是生物异化最开始的时候。
尽管所有研究都显示,这朵盛开了一个世纪的玫瑰没有任何特殊之处,但它仍旧属于国家财产,嘉德罗斯不可能占有它。
玫瑰“消失”的监控,嘉德罗斯第一个看到。他销毁了监控,阻绝了研究员找回玫瑰的所有渠道,不断地壮大自身、堵住别人的质疑——独占玫瑰的机会来临了。
嘉德罗斯长久地观察着金。很多时候,他都非常失望。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,虽然他有超脱性别的美好容颜,善良可爱的性格,但终究不是那样一朵,简简单单的玫瑰。
有时嘉德罗斯甚至会恨他:金把玫瑰吞噬了。他比玫瑰还要耀眼,他把玫瑰弄没了。
嘉德罗斯追到了「遗址」,他飞得太快,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东西,翅膀受了伤,降落的时候,几乎已经飞不起来了。
然后,像帕洛斯那样,他眼睁睁的看着,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金走了出来。他看上去就是一个简单的、干净的少年,好像只是刚刚旅行回来那样。他没有进过实验室,没有碰过玫瑰花,也没有被嘉德罗斯侵^占过。他重获新生。
嘉德罗斯的双眼不可控制地落在他身上,甚至忽略了他手中的玫瑰。
金走向嘉德罗斯,为那灼热的视线,目光游移了一下。
然后,在嘉德罗斯开口前,金伸出手,把盛开的玫瑰花递给他。
“你想要吗?”
金笑得有些腼腆:“这朵玫瑰花,送给你吧。”
#4.
“这朵玫瑰花,送给你吧。”
在金说完这句名为馈赠、实则告别的话后,嘉德罗斯如同雕塑般凝固在了原地;就连金递出去的玫瑰,他都没有接住。那朵最鲜艳的、最娇嫩的、曾经被嘉德罗斯无比珍惜的、有一个世纪历史的遥远玫瑰,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。
嘉德罗斯仿佛忘记了自己的使命。他连名字都与这朵玫瑰息息相关,但此刻,他只看得到面前怔然的少年。
金完全呆住了。帕洛斯明明说,嘉德罗斯只是因为玫瑰而挽留他,还将玫瑰分离了出来……
“渣渣。”嘉德罗斯的声音沙哑至极,“……你别想骗我。”
“不是,等等。”金紧张地连连摆手,“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回答他的是嘉德罗斯沉重的呼吸声。他像是突然泄了气,双膝一软就砸向了地面。嘉德罗斯勉强曲起左腿,维持着单膝下跪的模样:“……现在才确定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金忘了,他也是个诚实的人。
看到嘉德罗斯这样的反应,他怎么舍得继续装下去?
他永远做不到,像帕洛斯那样,将虚假表演成真实,又将真实表演成虚假。
帕洛斯,帕洛斯。
金从帕洛斯口中得知,他失去过一些记忆,但恐怕他再也难以找回它们了。所以,哪怕心中对帕洛斯有些歉疚,他也没法对他生出其他的、更多的感情。就算找回曾经和帕洛斯相伴的记忆,他们也不过,一直是“朋友”罢了。
只有眼前的遗址知道,一个世纪前,人类少年将一朵玫瑰留在此地,他的美好打动了苏醒的邪神,邪神希望他美好的容颜、单纯的灵魂长存。而那朵玫瑰,不过是少年的一部分象征罢了。
就在刚才,金刚进入遗址的时候,确实感觉到,似乎有什么力量要剥夺自己的记忆。
但他有所感悟,自然也不会放任重要的东西流失。
“我根本不想青春永驻——”他对着虚空大喊,“我也不希望,不希望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……”
“可是,你已经忘记很多了。”对,就是这时候,帕洛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虚空中,告诉了金这些事情。
帕洛斯说了记忆的事情,又强调了一遍嘉德罗斯对玫瑰的重视,虚空的黑色浓雾中,终于渐渐显现出他的身影。
金这才想起来问:“帕洛斯,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帕洛斯轻笑了一声:“你不是猜到我被怪物吞噬了吗?我现在,就在怪物的意志之内,和它争斗啊。我的身体已然消亡,而无形就是有形。”
以金的理解力,根本没法一下子消化这么多消息,他头疼地问: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
帕洛斯走近了,亲切地拉住金的手。
“你知道的呀。”帕洛斯像是在讲故事,“我和雷狮海盗团一起,进入了深海,我们遭遇了大量邪恶异种的袭击。大家都自身难保,我知道,我知道的。雷狮明明离我更近,却救了已经被咬伤的卡米尔,我理解的。”
“可是,我还是觉得自己的生命很宝贵。我的生命,应该和卡米尔一样,被重视起来的。”帕洛斯紧紧抓着金试图抽离的手,“但我是个坏人啊……所以没有人救我。”
金的心一下被抽紧了,他没了挣扎的力气。
帕洛斯说:“我沉到了海底,很深很深的地方。”
“我被一个巨大的怪物吞噬了……我只看到它很小的一部分,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,就被活活吞了下去。”帕洛斯闭上眼睛,好像又陷入那种痛苦中了,“我被慢慢消化了……真的好疼,好疼。”
“我很想闭上眼,永远沉睡……可是我想到,我跟你约定了,要报答你的。”帕洛斯冰凉的嘴唇触了触金发着抖的指尖,“金,想要见你的信念,使我的意识不死。”
帕洛斯橙色的眼眸往上看去,本该是眼白的地方全是墨一样的黑。
“可是我太弱了,这使我无法长时间维持人形,所以我在你向我求助的时候逃走了。等我的状态稳定时,你已经成为嘉德罗斯的人了……”帕洛斯慢慢解开两人间的误会,他此时的模样分明十分可怖,但言语间却一直在示弱。
“我其实,一直很害怕。我还想像人一样活下去……嘉德罗斯在你面前说我不是人类,我真想杀了他。”
金颤抖着:“帕洛斯,你现在是什么?”
“我是什么?”帕洛斯愣住了,好像灵魂出窍那样,陷入了长久的思考。
“啊!”他笑起来,像是突然找到了答案。
于是,金最恐惧的猜测从帕洛斯口中说了出来——
“究竟是怪物吞噬了我,还是我吞噬了怪物呢?”
帕洛斯一瞬不停,紧接着往下说。
“我只见到了它的力量的一角,就为之战栗。”
“不过,我不会成为它的信徒——”
帕洛斯单膝跪下,又吻了吻金的指尖。
“为了你,我会战胜它。”
帕洛斯抬起头,向仰望神祗那样,望着这个人类少年。他用那双已经不属于人类的眼眸,深深地凝视着金。在金受到诱^惑,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、抚摸他的唇瓣时,帕洛斯弯起笑眼,将少年的手指含入口中……
……
也许,帕洛斯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至少,金不会再来了。想到帕洛斯曾经的遭遇——害怕海洋的人,从此又多了一个。
将附属卡放到口袋里,金合上行李箱,嘉德罗斯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。
“带行李做什么。”嘉德罗斯不是很认同,“该有的东西,北方基地都有。”
金拍拍手:“为了给你找点事做。文娱中心更新了情感栏目,说是要让伴侣为自己多付出些,对方才会更珍视自己。”
文娱中心恢复运营,对安抚战后人们的心,起到了一些作用。不过,“付出论”显然是有缺陷的。比如帕洛斯,他的付出,不就没有成效吗?
“哼。”嘉德罗斯表情有些微妙,像是不认同,但又被某个特殊的点“戳到”了,有点隐隐的小开心。
果然,嘉德罗斯说:“你看这些简直就是浪费时间。”
顿了顿,补充道:“不用做这些事,我也会……我不是都给你附属卡了吗?!”
金摇了摇头:“哎,也不知道是谁,喜欢了一朵玫瑰九年呢。”
“……那是因为我从小在实验室长大,根本不懂人的情感。”嘉德罗斯有点恼怒,“你又要翻旧账吗?!”
赶在嘉德罗斯来抓他前,金跑了出去,边跑边喊:“这也是一种情趣——”
没有了异种的威胁,人类世界即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。如果嘉德罗斯的年龄再大些、脾气再好些、野心再大些,说不定,他就能进入新一轮统治阶级的核心了。
窝在嘉德罗斯的怀里,金有些费力地扬起头去看他。嘉德罗斯的眼下有一颗黑色五角星,那是他作为特殊实验品的标记。曾经的嘉德罗斯无法分辨爱情,实在正常——因为他根本不能算作正常人。
除了强大的肉身,嘉德罗斯的意志中,还有一丝超越人类科学的力量。他身上聚集了太多异种的力量,那些邪恶的东西冲撞到一起,才生出一股接近源头的能量……
正是那股力量,曾经平息过金去往遗址的冲动。不过,以后就不需要了。邪神不会再召唤金,他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,记忆也不会再消失。
金从嘉德罗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,亲了亲他的下巴。
这样的嘉德罗斯,单从战力来讲,人类世界已经无人能与之匹敌。而最终取得胜利的人类军团,大多由和嘉德罗斯一样,得到了异种力量的军人组成。
小说家又开始思索了,他忍不住问:“嘉德罗斯,你觉得……人类真的胜利了吗?”
嘉德罗斯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:“怎么?”
“我突然在想。”金皱起眉,“说到底,我们是借助了异种的力量,才战胜异种的。而现在优秀的人类战士,身上都有着异种的力量。当这种力量得到传承,人类继续繁衍下去……人类究竟是人类,还是异种呢?”
小说家好奇地问: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人类,是不是以另一种形式,灭绝了呢?”
嘉德罗斯沉默了一下,居然说: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生物并没有停止异化,只是我们杀戮的速度似乎赶上了它们异化的速度。但与之相对的,我们也在用同样的速度,创造出异化的战士……”嘉德罗斯又想到了另一件事,“你说召唤你的那股力量消失了,我突然在想,它也许是觉得,不需要再召唤你了,可以到此为止了。”
金和嘉德罗斯说过帕洛斯的事情,此刻两人只是一个对视,嘉德罗斯就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“我知道,那家伙可能也在帮你抵御那种召唤。”嘉德罗斯有点烦躁,要是可以,他完全不想把功劳平白分给帕洛斯,“我想说的是,我们一致认同:如果它有神的力量,它一定是邪恶的神。”
金点点头:“你是不是想说……邪神怎么可能被人类打动?就算它觉得我,呃,长得还不错?也只是怀着,我们觉得地上搬东西的蚂蚁很可爱……这样的心情。如果它预见到人类就此要灭绝了,比起继续让我保持那种‘可爱’的模样……”
嘉德罗斯凝视着他:“也许,它更想让你也走入这场盛大的灭亡中。”
它看着众人,就好像观看一场盛大的舞会,累累白骨在这片神眼中狭小的土地上,绝望地起舞。
“……因为它是不可逆转的,已经被决定的。改变的只有形式,却并非结局。”
两人对视着,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。嘉德罗斯把金死死抱在怀里。
“这只是个猜测罢了。”嘉德罗斯露出了兽瞳,竖起的眼眸中满是近似野兽的冰冷,“我不会输的。”
因为窥见真相的恐惧,金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,他握住嘉德罗斯的手,颤抖着说:“我还有个猜想……”
神,可以被取代吗?
如果帕洛斯一个不够……加上嘉德罗斯呢?
如果邪神有预言的能力,它是否早已预言到,那个美好的人类少年,想要借他人之手,弑神呢?
……
“要把我的东西安全送到北方基地哦。”帕洛斯叮嘱道。
“是什么东西?”送货员狐疑道——这家伙实在太古怪了。海域只是空气潮湿,却从来不下雨,但这个人却全身裹在黑色雨衣里,怎么看都像是个危险分子。
帕洛斯打开箱子,露出满满一箱鲜红的玫瑰。
送货员松了口气:“是花啊……这么多吗?”
“嗯。”帕洛斯笑了笑,“虽然我不喜欢,但是他居然是喜欢的呢。”
送货员并不想吃狗粮,点点头表示知道了,帕洛斯却仍旧站着,一副要讲故事的模样。
果然,帕洛斯神神秘秘道:“你绝对无法想到,这一个世纪以来的灾难,就是因为玫瑰花呢。”
他说得跟真的一样:“有一个人类少年,因为好奇,召唤了远古邪神呢。邪神对献祭不屑一顾,却钟情于少年献给它的一朵玫瑰。”
“……还邪神,我看你有点邪门。”送货员嘴角抽了抽,“您刷一下ID卡吧。”
好在这人虽然有点神经质,但还是讲规矩的。送货员接过卡,有些意外,这是一张附属卡,主卡的名字赫然是雷狮海盗团的团长。
“这是你的卡?”送货员不由得佩服道,“了不起。”
“不是。”帕洛斯收回卡,笑了笑,“我打算去各地刷爆它。”
“那肯定会被抓住啊……人呢?”送货员抬起头,面前已经空无一人。
实际上,帕洛斯早已无所不在。
“金,尽管如此,我仍旧不曾改变——”
满满一箱玫瑰花的底部,用鲜血写着这样一行字:
想要你的信念,使我的意识不死,乃至永生。
“我将永远注视你。”
END.
嘉,下次不把你和帕放一起(握拳
就是这样的开放结局啦!
金金真的是人类呢!但是他过去的记忆都被抹除了。读者可以自由猜想,金究竟是善良还是恶?那个浮于表面的、善良的金,他只会拒绝帕洛斯。金很早就确定,他对待在嘉德罗斯身边的现状是满意的,帕洛斯做的都是无用功。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正常人,正常人如何接受帕洛斯那种疯狂的、有些扭曲的爱?付出到一定程度,只会让人觉得可怕。
那,金的内心深处,他的好奇心,或者猎奇心,有没有可能达到了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程度?他真的是正常的吗?
嘉德罗斯笔墨其实不多,他的故事应该在后续的留白中。嘉德罗斯能否挑战邪神?他是天之骄子,也许帕洛斯苦苦挣扎才能取得的,他能更轻松地获得
帕洛斯……帕洛斯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
最终还是这个问题:人的意志能战胜邪神吗?战胜之后,人类究竟还存在着吗?也许,只是诞生了新的邪神,而真正的人类,仍旧在走向灭亡。
脑洞之作,感谢看完的朋友~